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侍奉在旁的弟子激动望向宋凌，宋凌也清楚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。谢晏清醒得越早，旁人方能更好地替他疗伤，他的伤才能好得更快。

可宋凌的心中并无半点欢喜，或许是因为洛华尊者刺激又或许是因为谢昭的提及往事，宋凌现在的心情糟糕透了。她只想照顾完谢晏回峰，实在不想坚持到谢晏清醒。

“请洛华尊者过来，就说谢仙尊即将清醒。”宋凌淡淡吩咐。就在她准备离开之际，身后传来谢晏沙哑的声音。

“宋凌。”

真是怎么也逃不掉。宋凌转过身，冷眼注视着谢晏在弟子的搀扶下，半倚起身。他散落的长发如绸缎般丝滑，苍白的面庞如山巅积雪般剔透，乌黑的眼珠反射着病中的痛楚，他就在那乌木浮雕的床柱上一倚，柔弱的美感就像流水般潺潺漫出来，扶着他的弟子顿时露出疼惜的表情。

“还没见过仙尊受这么重的伤。”弟子心疼说。

谢晏不语，漆黑的眼眸隔着雾似的看着宋凌，他示意弟子下去，随后开口：“我还以为，等我醒的时候，不会看到你。”

他确实不会看到她，如果他没叫住她的话。

“宋凌。”他又喊了她一声，低低的，像是哀求。宋凌无奈，只能坐过去。

“我昏倒后发生什么事，陆仙使还好吗？”谢晏关心地问。

宋凌将他昏迷后的事简略和他说了一遍，谢晏听后，长舒一口气。

“知道明婳师叔他们和你都没事我就放心了。”他牵过宋凌的手，“我这段时日接连受伤，恐怕接下来有段时间无力处理紫微峰事务，师尊虽是前任仙尊，但毕竟早已退位，麻烦他我于心不安，还好还有你在。”

他冰凉的手摩挲宋凌的指腹，温声笑道：“要是没有你，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。”

宋凌道：“你和别人也这样说话吗？”

谢晏脸上的笑僵住。

梦中的场景她虽然没有亲身经历，但还是隐隐约约有所印象，她记得谢晏的志得意满，记得谢晏的杀伐果敢，那么冷静的一个人，哪怕生气也能做到微笑着刑讯逼供。他不会被梦境左右，不会被小孩的哀求左右，这么内心强大的人，会因为一点小伤就流露如此脆弱的姿态吗？

若果说梦境让宋凌对陆巡生出的情感更多的是信任和依赖，那她对谢晏生出的情感则更多是清晰的认知。

谢晏很擅长道歉，也很擅长伪装，宋凌明明清楚，却一次又一次在他巧言令色下卸下心房。她是真心想把谢晏当师兄对待过的，但在谢晏师尊也就是洛华尊者的威逼利诱后，宋凌觉得这点对待没必要持续了。

联结他们两峰的是利益，不是情感。这是洛华尊者明晃晃摊在她面前嚼烂嚼碎告诉她的。洛华尊者照顾宋凌师尊，宋凌照顾洛华尊者弟子。这就是横在他们两峰之间的交易。

什么师兄妹情，什么师叔师伯，都是假的。不过是以利相交，利尽而散。相信他们还不如相信昶和剑尊，她有五成的把握她和她师尊遇到危险时昶和剑尊会来，却不敢期望十次危险中洛华尊者和谢晏能赶来一次。

师尊常说修真界多得是和离的道侣，却少有分道扬镳的师兄妹，但她怕是不知道，这不分道扬镳的师兄妹或许还未有和离的道侣情谊深厚。

哪怕镜月，怕是也比眼前这群人好，毕竟镜月是真心实意曾帮过她。

谢晏感受到宋凌的怒气，愕然问：“我做错什么了吗？”

“你什么都没做错。”宋凌道，“错的是我。谢师兄，你受伤时，我光顾着查看陆仙使有没有受伤，没注意你那边，但说实话，我一点都不感到抱歉。”

谢晏抬起手，像是想抓住宋凌，确定此刻是梦境还是现实，却被宋凌避开。

宋凌直接道：“您是仙尊，我不过是您宗门一名普通尊者，按理，您应该保护我。”

谢晏闭眼，他竭力想掩饰，但脸上还是流露出些微痛苦神色。宋凌只觉得痛快。

洛华尊者带给她耻辱仿佛被她顷刻间发泄回谢晏身上。她很清楚自己在迁怒，在泄愤，可她做不到风轻云淡等闲视之。她不明白这对师徒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她和谢晏的婚契，但她选择顺从他们的同时，又不那么顺从。

她起身，行礼离开。她想去找陆巡，又不想给他招惹麻烦，只好选择回清雨峰。清雨峰一如既往的延绵多雨，她在凉亭对山静坐没多会，长史就禀报昶和剑尊来见。

宋凌连忙接待，她不想自己的情绪影响昶和剑尊，忙收拾好心情接见昶和剑尊。

昶和剑尊一眼看穿她心情不佳，却也没拆穿，而是邀她坐下，缓缓开口道：“明昭和我说了你的事。”

宋凌不知明昭说了多少，只是胡乱应了声。

“她很后悔，一直在痛哭，又不敢来见你，所以只能由我这个当师父的来跟你道歉。”昶和剑尊温声说道。

“我不会怪她。”宋凌道，“师爹，你知道的，她是你的弟子，不管她做什么，我都不会怪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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